赏析赵氏孤儿(《赵氏孤儿》赏析)

苑永楷

《赵氏孤儿大报仇》（简称《赵氏孤儿》）是元代纪君祥创作的杂剧，该剧被列为元杂剧四大悲剧之一。该剧以春秋时晋国的一段历史为背景而进行加工创作。纪君祥从《左传》《史记》等史籍取材，并据历代流传的程婴保存赵孤的故事，进行加工创造，写成了该剧。该剧基本上是按照历史事实编写的，但在情节和人物安排上，也作了一些比较大的改动。

晋灵公是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，他重敛赋税，随意杀人，可以说极尽荒唐凶暴之能事。赵盾是一个忠义之臣，直言敢谏，而屠岸贾是一个奸佞之臣，圆滑凶残。赵盾有子赵朔，是晋灵公妹妹庄姬的丈夫。赵武即赵氏孤儿是赵朔的儿子。程婴和公孙杵臼是赵家的门客。赵盾一家被屠岸贾谋害诛杀。为保存赵家唯一血脉，庄姬托付程婴将孤儿带走，随后自杀。程婴出走时遇到韩厥，韩厥不肯助纣为虐，放走程婴随后自刎。屠岸贾下令，若找不到赵氏孤儿，就屠杀城中幼子。程婴与公孙杵臼商议，假意告发公孙杵臼藏匿赵氏孤儿，并以自己的孩子代替孤儿赴死。后来程婴忍辱负重抚养赵武，赵武长大后杀死屠岸贾报仇。最终程婴也自尽身亡。

元杂剧《赵氏孤儿》共有五折。现在截取两段文字赏析。第一段描绘的是屠岸贾杀死假孤儿的场景。

(屠岸贾怒云)我拔出这剑来。一剑，两剑，三剑。(程婴做惊疼科，屠岸贾云)把这一个小业种剁了三剑，兀的不称了我平生所愿也。(正末唱)

【梅花酒】呀！见孩儿卧血泊。那一个哭哭号号，这一个怨怨焦焦，连我也战战摇摇。直恁般歹做作，只除是没天道。呀！想孩儿离褥草，到今日恰十朝，刀下处怎耽饶，空生长枉劬劳，还说甚要防老。

【收江南】呀！兀的不是家富小儿骄。(程婴掩泪科)(正末唱)见程婴心似热油浇，泪珠儿不敢对人抛，背地里h了。没来由割舍的亲生骨肉吃三刀。(云)屠岸贾那贼，你试觑者。上有天哩，怎肯饶过的你，你死打甚么不紧！(唱)

【鸳鸯煞】我七旬死后偏何老，这孩儿一岁死后偏知小。俺两个一处身亡，落的个万代名标。我嘱付你个后死的程婴，休别了横亡的赵朔。畅道是光阴过去的疾，冤仇报复的早。将那厮万剐千刀，切莫要轻轻的素放了。

第二段描绘的是程婴和赵武的对话。

【上小楼】若不是爹爹照觑。把你孩儿抬举，可不的二十年前早撄锋刃，久丧沟渠。恨只恨屠岸贾那匹大，寻恨拔树，险送的俺一家儿灭门绝户。

【幺篇】他他他，把俺一姓戮；我我我，也还他九族屠。(程婴云)小主人，你休大惊小怪的，恐怕屠贼知道。(正末云)我和他一不做二不休。(唱)那怕他牵着神獒，拥着家兵，使着权术。你只看这一个那一个都是为谁而卒，岂可我做儿的倒安然如故。(云)爹爹放心，到明日我先见过了主公，和那满朝的卿相，亲自杀那贼去。(唱)

【耍孩儿】到明朝若与仇人遇，我迎头儿把他当住；也不须别用军和卒。只将咱猿臂轻舒，早提番玉勒雕鞍辔，扯下金花皂盖车，死狗似拖将去。我只问他人心安在，天理何如？

从这两段文字中，我们可以看出元杂剧的语言贴近生活、押韵工整、生动形象，突出了人物的个性。

为什么《赵氏孤儿》这个虚构的故事，能够流传到今天? 这是因为，《赵氏孤儿》体现了一种英雄精神。具有这种精神的英雄，我们也可以叫他们为士。什么叫做士? 什么是士的精神? 像程婴和公孙杵臼这样，为了一个孤儿牺牲自己的人可称为士。像关羽这样，为结拜大哥千里走单骑的人，可称为士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，是士。田横墓前自刎的五百条好汉，也是士。

程婴在戏剧中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人物――草泽郎中。可正是这位平平无奇的草根小人物，第一时间赶到赵府，把孤儿藏入药箱，带离险境；他慷慨陈词，说服守将韩厥大义放行；他吞下血泪，交出襁褓中嗷嗷待哺的亲生幼子李代桃僵；他忍辱负重，骗取屠岸贾的信任，苟活于世。他胸怀王公贵族不可能具有的仁心、仁术，用自己卑微瘦弱的双肩，扛起了救孤复仇的猎猎大旗。他个人境遇悲苦但精神无比高尚，打动了成千上万的观众。从程婴身上我们不难看到忠义的英雄精神。

《赵氏孤儿》的伟大之处，在于程婴的“轻生死，重然诺”，在于他的“舍生、取义”。引领他的是信念和诚信。这些是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信条，反映着中国人古老情怀里的忠义价值观。强调诚信与正义，这并不是什么深奥玄妙的主题，它就是最基本的公共常识。《赵氏孤儿》的主题是忠义,所反映的,是“教人行善”和“善恶有报”。作为历史剧,这个故事拿到现在来看,自然有其局限性,但人性不应泯灭、不能泯灭，邪不压正，在如今仍有现实意义。

可以说，在“忠义”精神上，程婴是作者塑造出来的一个中国传统道德的楷模。这不仅体现了作者的写作主题，也体现了作者所在时代的主流精神。但也正因为如此，更能体现出程婴这个人物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。

这个悲剧故事最初是以复仇和忠君为基本内核的，封建传统伦理道德严丝合缝地锲入在故事之中，使它与现代的理念不太协调。有人说这部剧体现的是愚忠，是尊卑。这些问题没有定论，但我们应当以辩证、理性的态度看待《赵氏孤儿》，取其精华，去其糟粕。